钢铁的盛夏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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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夏的机械厂,是一方被钢铁热浪统治的地方。空气被烘烤得稀薄而滚烫,灼人的阳光倾泻而下,泼在那些冰冷的钢铁巨兽身上,又被毫无保留地反射出来,整块钢铁就像燃烧的小火炉。工人师傅们就在这钢铁丛林里,迈着坚韧的步伐,与酷暑争夺着每一寸可以呼吸的空气。 这个季节,焊接区是这钢铁王国里最炽热的炼狱。任师傅蹲伏在炙热的钢板之间,焊枪如剑,喷吐着刺目的蓝焰。那火焰温度高达数千度,热浪宛如实质,扑面而来。任师傅全身上下包裹严实,面罩后的脸孔在高温中蒸腾,汗珠争先恐后涌出,蜿蜒爬过他的脖颈,浸透厚实的工装,脸颊处流落的汗水滴到钢板上,那炽热的钢铁,像吞噬的黑洞,仿佛生命瞬间被高温夺走。焊完一道焊缝,他极其迅捷地掀起面罩一角,狠吸一口灼热的空气——那空气在肺里也似燃着火苗,滚烫又灼烧。远远望去,焊花在空气里四溅,焊工师傅门就在这电光火石与高温蒸笼的双重夹击里,用坚韧的意志力焊接着钢铁的“骨骼”。 打磨工区另有一番苦楚。打磨机尖锐的嘶鸣似乎要刺破鼓膜,伴随而来的金属粉尘如金黄色的流星,在灼热的空气中弥漫,贴近脸颊,黏附在汗湿的皮肤上。刘师傅紧握着震动咆哮的打磨机,手臂被震得持续发麻。他面前那块巨大的钢板,在磨片下火花四溅,金属碎屑如同滚烫的细雨。炎热的烈日,直射在他佝偻的脊背上,汗水顺着脸侧流下,在脸颊上冲出白色的盐渍沟壑,再汇入脖颈,洇湿了前胸后背。 晌午时分,阳光更加暴虐。连那些沉默的钢铁构件,仿佛都被晒得软化了边角。车间里,机床的轰鸣声、焊枪的嘶吼声、切割机的尖叫声,都在空气的热波里呐喊着,那一股不屈的意志气息,感染了整个车间。组装师傅们穿梭在车间,用沉重的钢铁拼接出属于他们的“时尚单品”。汗水湿透的工装紧贴着皮肤,安全鞋内也满是汗水。老林师傅抹了一把脸上纵横的汗水,笑着对身边年轻人说:“咱这身汗,怕是够浇二亩地了!”年轻人一听,顿时乐了,笑着应到“林师傅你这话可真是我们疲惫时候的解药”。 时间缓慢爬行,傍晚的凉意终于开始从角落悄然弥散。当最后一道工序完成,巨大的工件在夕阳余晖下泛出沉静的金属光泽时,工人师傅们站在阴凉下,看着这这一块一块钢板拼接出的庞然大物,他们脸上漏出了欣喜的笑容。 夕阳拉长人影,钢铁巨兽也变得更庞大,渐渐融入暮色。那些经由师傅们双手淬炼的冰冷钢铁,静静躺在那阴凉处栖息,无声诉说着一种硬朗的生存哲学。正是这无数被汗水反复浇铸的脊梁,支撑起钢铁森林的铁骨;在电焊与烈日轮番炙烤的夹缝里,他们用身体里最后一点水分浇灌着工业的根脉,使冷却下来的钢铁,悄然生长着无法被高温熔化的坚韧和信念。在每一道焊缝、每一寸打磨的光滑里,都蕴藏着被酷暑淬炼过的滚烫诗行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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