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寄坐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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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漂白了河床,也漂白了活动板房整齐的窗框。我坐在标准间的床沿,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——家庭群聊里,孩子刚发来一段奔跑的视频,笑声在静夜里格外清脆。我按下“未接通”的视频请求,像轻轻关上一扇即将泄洪的闸门。?安全帽倒扣在桌角,竟也盛满了这夜之清冷的光华。 整片工地并未沉眠。推土机钢铁的脊梁在月光中泛着凉意,吊臂伸向天际,仿佛在探问家乡的距离;电脑屏幕上蜿蜒的河道模型线条,也仿佛渐渐幻化成归家的小路。我们各自背负着沉默的乡愁,如同背负重石,在异乡的河岸上,把思念夯入泥土,把青春楔入石缝。无数个夜晚,空调的微鸣里,我们默默凝视屏幕上定格的欢颜,仿佛听见村口老树在风里婆娑,听见自家门扉被吹动的声音。 河水奔流不息,将我们未尽的言语和叹息都无声地吞咽。我们如同河滩上新筑的护岸基石,在日复一日的冲刷中相互咬合,愈发稳固,只为镇守这一方安澜。我们和河流相对,彼此沉默,又彼此深深懂得:它涌动着奔往远方,我们则要坚守此处,以智慧与筋骨为它梳理方向。 次日破晓,测量员在河岸上俯首,精密的仪器旁,忽然发觉坐标点上结着一颗浑圆露珠——那是大地承接了昨夜所有无言凝望的结晶,仿佛千万次指尖悬停于屏幕而未落下的思念,默默沉落于土壤,又默默升腾为朝阳下最清澈的闪光。 他们将归途的坐标深埋心底,化作图纸上的精准刻度。于是,千万条河流的走向里,便有了千万个咫尺天涯的远方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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